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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 王君廓何特古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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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教大将军知晓,甚么鸟厮的王当仁,歼灭他不算本事,值不得夸耀!却俺叫罗将军追他时,特令罗将军,见着房彦藻援兵,只管大呼,我援兵将至,到了后,就打他兴洛仓城。大将军,这一着,才是俺临时起意,别有妙处也。只不知大将军,可否能知俺此意妙处?”到了帐中,才刚坐定,喝了几口茶汤,王君廓一抹嘴,就大马金刀地坐着,与黄君汉这般说来。
黄君汉怔了一怔,倒是与罗艺相仿,不太知晓王君廓此举为何,便问道:“敢领教将军深意?”
王君廓瞅了瞅罗艺,说道:“罗将军,你是不是也还未能识俺之意?”
好在罗艺常年在边塞,久为征战,面皮早就晒得黑了,略是因恼恚泛红,也瞧不出来,勉勉强强答道:“将军深意,连大将军尚且需细细品味,何况是俺?亦敢请领教。”
王君愕看看黄君汉、看看罗艺,却是生怕他俩不快,咳嗽了声,说道:“大郎,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俺也糊涂。究竟何意,别卖关子了,便请说了罢。”
王君廓见吊起诸人胃口,无人能知其意,这才解释,与黄君汉说道:“大将军,前夜出兵前,大王的军令下到了咱营中,军令是何内容,大将军当是记得?”
黄君汉肃然说道:“此等要令,岂敢或忘!大王令我军等赵大将军、王大将军等部到后,便合兵一处,偃师若有机可乘,则就克之;若不易克取,也不必强攻,可转向洛口仓城、虎牢关方向寻找战机,争取可以切断李密西逃之路。”
??“王大将军”也者,王须达。赵君德部已到河内,王须达部还在河北,在向河内行军。
“着啊!”王君廓重重一拍案几,震得茶碗轻响,“大王此令,要点有二:一取偃师,二向洛口、虎牢寻机!依俺之见,单雄信虽败,偃师城内仍有守卒五千,兵法云‘十则围之,五则攻之’,且房彦藻随时可能再遣援兵,这偃师却怕是不好打;而洛口仓城,虽守军多非李密嫡系精锐,然号称二十万之众,即便虚张声势,可战之兵亦不下数万,纵使赵、王二位大将军率生力军赶到,单凭我等之力,想要硬啃下这块骨头,也是断然不能。”
帐中诸将闻言,皆微微颔首,认同他的分析。
王君廓话锋一转,眼中精光爆射,说道:“这般,最易下手的,便是虎牢关了!”
此语一出,满帐皆惊。
高开道忍不住失声说道:“虎牢?王将军,若只对比守卒兵力,虎牢的魏军守卒的确最少,只三两千数。可一则虎牢险隘,二则要取虎牢,须先过洛口仓城,若一击不能克之,房彦藻闻报,必然驰兵来救。至其时也,前乃坚关,后是敌援,进退皆难,恐怕弄不好,就是全军覆没。却怎能说虎牢比偃师、兴洛仓城好取?俺以为,虎牢比偃师、兴洛仓城其实更险!”
王君廓呵呵笑道:“高将军,你说的固是常理,可常理之外,正是战机所在。”
高开道问道:“将军此话何意”
王君廓竖起两根手指,环顾帐中诸将,大剌剌地说道:“诸公,岂不知正因虎牢险要,房彦藻以为我必不敢轻取,故我军若择精锐,乘夜潜行,必能出其不意,至其关下!”
高开道说道:“可是王将军,就算我军精锐能够至其关下,此关雄险,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,岂是虚言?我军若不能速克之,房彦藻援兵进至,如何是好?”
却这偃师在洛水北岸,沿洛水向东北而行,约百余里,便是洛口仓城。洛水在此处,转而向北,汇入了黄河。而虎牢,即在洛水的东边,仓城的东北方向,距离仓城约三十里,夹在黄河南岸与嵩山余脉之间。也就是说,正如高开道所言,要取虎牢,必经洛口仓城侧畔而过。
并且因为仓城距离虎牢不远,亦正如高开道所忧,房彦藻一旦获悉,骑兵半日即可驰援赶到。
王君廓居然却提出,绕过仓城,去打虎牢。他的这个想法,当真是胆大包天,极富冒险之气。
听了高开道的质疑,王君廓晃了晃两根手指,笑道:“高将军,稍安勿躁。没瞧见俺是竖起了两根手指?适才所言,只是其一。还有其二。这其二就是,前晚随大王令旨,有一人被送到了咱营中。大将军、诸公,此人是谁?”
黄君汉与诸将对视一眼,答道:“裴行俨。”
却原来前晚随着李善道令旨,被送到黄君汉等营中的,正是裴仁基的长子裴行俨!这裴行俨,在汝水一战中,负创多处,终究未能从战场脱身,被高曦部所擒。只是因他伤势过重,一直昏迷不醒,是以高曦等也没法用他招降裴仁基。直到前时,高曦、高延霸向颍川进军时,他才苏醒。苏醒当时,高曦就将他送去了白马。而在此际,李善道遣人将他与令旨一道,送到了黄君汉等营中。虽然苏醒了,伤势还比较重,还不能下地走路,被绑在马上送来的。
“对极!”王君廓再次拍案,声音提高,说道,“裴行俨这厮伤势未愈,连路都走不得,大王却偏偏在此刻将他送来!虽未明谕,大王之意还不明确么?自是为了助我等取虎牢所用!”
黄君汉沉吟稍顷,说道:“你是说?”
王君廓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兴奋光芒,说道:“虎牢关守将及其守卒,多是裴仁基部曲!若将裴行俨带到关下,只需将他置於阵前,令他劝降,关上将士见少主被俘,又闻其劝降之声,军心岂能不乱,焉会不降?虎牢关隘再险,不攻自破,唾手可得!”
??所谓“虎牢关守将及其守卒,多是裴仁基部曲”,如前所述,裴仁基降李密前,本就是驻兵虎牢,投降后,他的一部部曲就仍留驻虎牢。只是李密遣了别吏辅佐。
王君廓越说越兴奋,索性站起身?,叉腰昂首,赳赳然,顾盼自雄,大声说道:“诸公!此乃大王赐予我等立下泼天大功的良机!若因畏缩而错失,上负大王厚望,下愧我等男儿之身。大将军,俺意事不宜迟,当趁昨日大败王当仁,房彦藻丧胆,我军士气如虹之际,速遣精锐,至迟明夜潜行出发,奇袭虎牢!”
顿了下,他补充说道,“且俺昨日胜了王当仁后,已令罗将军虚张声势,恫吓房彦藻。料房彦藻现必以为我军意在洛口,定料不到我敢直扑虎牢!高将军所虑之后顾之忧,已去大半!”
搞了半天,他令罗艺去吓唬房彦藻,目的原是在此。
亦即,昨天歼灭了王当仁部后,甚至在歼灭之前,他实是已在盘算取虎牢之事。
然而他话说完,帐中却是陷入安静。
诸将面面相觑,久无应者。奇袭虎牢,固然收益巨大,但风险同样骇人。一旦裴行俨劝降失败,或行动暴露,这支部队就将陷入绝境。
王君廓见众人犹豫,不耐烦起来,冷笑一声,说道:“怎地?公等莫非惧了?高将军、罗将军,旬月前,歼灭了李士才、常何部,又日前大败了单雄信后,两位将军何等夸夸其谈,在与大王的捷报中,自表勇武,如今真到了用命,为大王效死力的关头,却反倒畏首畏尾了?”
又转向黄君汉,语带激将,“大将军!大王将方面之任托付於公,命我等各部,皆受大将军节制,大将军不正该奋勇当先,以报王恩?若临事退缩,错失良机,他日有何面目再见大王?”
黄君汉沉默片刻,目光视王君廓,说道:“俺岂畏战者?然高将军所虑,亦非无据。虎牢之险,天下皆知。若裴行俨劝降不成,如之奈何?到时,前为雄关,后为敌援,我军腹背受敌,就是想撤,也无路可撤,岂非自陷死地?”
这话说的没错,点出了最关键的风险,退路问题。王君廓的打算如能得行,当然好,可如不能得行,洛口仓城是撤退的必经之地,届时,房彦藻援兵如已来,退路断绝,后果不堪设想。
王君廓奋然说道:“大将军,奇功伟业,岂是易建?不冒奇险,何来殊勋!世间安有万全之策?成大事者,不虑小患!大将军若瞻前顾后,只思退路,俺恐大将军终将为豪杰笑耳!今我军士气正旺,敌军新败胆寒,李密主力尚在管城,未有撤退,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。正当以雷霆万钧之势,攻其不备!纵有风险,亦当断然行之!若待李密主力西撤兴洛仓城,虎牢关防加固,再想图之,难如登天!况大王寄望甚殷,岂能迟疑不决?功建之机,惟在决断耳!”
却是尽管他言辞激昂,罗艺、高开道仍是无应,黄君汉亦面现难色。
王君廓见状,慨然说道:“大将军若难决断,便俺来决断!俺愿独当此任。不需动用公等各营兵马,只从俺本部中遴选精锐千人,俺亲率之,为大王往取虎牢!只请大将军拨给战马四百匹,补充骑乘。若功成,是为大王尽忠;若不得手,生死有命!”
帐中众人闻言,无不震动。
黄君汉权衡多时,自忖之,李善道将裴行俨送到营中,用意或正是王君廓所猜,之所以未有明令,也许是因为李善道也觉得没有把握,是故让他们自作斟酌。
既然如此,王君廓主动请战,他便亦不好再不同意,终於缓缓点头,说道:“既公愿以身犯险,也罢!便依将军所请。然此去凶险异常,望将军珍重!”
王君廓睥睨应诺,带上王君愕,转身出帐,甲胄铿锵,背影决绝。
众将默然起身相送,饶以罗艺、高开道素来不喜王君廓颐指气使,此时也不禁为其胆魄所动。
帐外寒风正烈,卷起旌旗猎猎作响。
……
决议既下,便当日备战。
黄君汉履行诺言,从歼灭王当仁之战缴获的战马以及本部、罗艺、高开道各营中,精心挑选了四百匹健马,拨付给王君廓。
次日入夜,王君廓即引本部精卒千人,骑六百,甲士四百,无论步骑,皆乘马而行,不带辎重,只带三日干粮及必备兵器箭矢,离营而出。黄君汉等送他至辕门,目送其行。
裴行俨被安置在一副特制的担架上,由两匹骡马驮负随同。
先向南行,到洛水岸边,找到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段,利用早已备好的皮筏和小舟,渡过了洛水。登岸后,队伍沿洛水南岸的偏僻小路,便急速向东北方向的虎牢关驰往。
夜色浓重,星月无光,只有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声、马蹄踏在冻土上的沉闷声响。
千人悉是精锐,纪律严明,无人交谈,唯有粗重的呼吸声,显示着行动的紧张。王君廓一马当先,目光如炬,不断派出斥候前出侦查,避开可能的魏军哨卡和村落。
经过一夜疾行,至天光微亮时,队伍已远离偃师数十里。
王君廓选择了一处隐蔽的丘陵林地,下令全军下马休整,人马皆饮冷水,嚼食干粮,并严密隐蔽行踪。整个白日,队伍就在这紧张的寂静中度过,斥候则远远撒出,监视四周动静。
夜幕再次降临,队伍继续潜行。
这一次,他们需要经过最危险的区域,??洛口仓城的侧翼。
夜半前后,到了洛口仓城外围,远远望去,城楼隐现火光,守卒巡逻未息。王君廓命令队伍拉大间距,借助地形起伏和夜色掩护,屏息凝神,快速通过。每当远处传来马蹄声或人语,全军就伏低隐蔽,心跳声在静夜中如擂鼓般清晰。好在房彦藻的注意力似乎确被王君廓之前的虚张声势所吸引,主要防御方向朝向北岸偃师,未料到会有一支部队从其眼皮底下溜过。
成功绕过洛口仓城的监视范围后,队伍加快速度,向最终目标挺进。
又经过大半夜的奔波,在凌晨时分,前方地平线上,一座雄关的轮廓如同巨兽般悄然浮现,关楼上几点微弱的火光,映照着巡逻兵卒隐约的身影,虎牢关,到了!
王君廓勒住战马,抬手示意全军停止,举目眺望这座闻名天下的险关。
但见关墙依山傍河,高耸入云,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更显狰狞。
他低声传下一连串命令:骑兵们点燃火把,每人两支;又分出数百骑,携带更多火把,驰往远离关墙的侧翼空地,将火把密集插在地上,又竖起所携的百十面各色的大小旗帜;另遣百十骑,马尾绑上枯枝,在远处来回奔驰,卷起漫天尘土,制造出千军万马即将到来的假象。
霎时,虎牢关前火光骤起,星星点点,绵延不绝,远处尘土飞扬,旗帜招展,宛如大军压境!
随之,王君廓令将裴行俨从担架上抬起,架到阵前。
使裴行俨劝降前,他先策马来到裴行俨身边,按着马鞍,俯看这个脸色苍白、因伤痛而紧闭双唇的前魏军骁将,露出狞笑,压低声音,牙缝里透着凉气,说道:“裴郎君,大丈夫生於世,当立功名,岂可效匹夫之节?且李密之败,已指日可待。该说的话,俺路上已与你都说过,该怎么做,你自己当也已经心中有数。俺不再费口舌,只丑话与你说在前头。你此去劝降,若关上识趣,你便功臣;若不开门,就先斩尔首示众,让令尊旧部看看负隅顽抗的下场!”
裴行俨身体微微一颤,睁开眼,复杂地看了一眼王君廓,又望向远处那熟悉的关墙,眼中充满了挣扎。寒风卷过,在几个军吏的搀扶、看押下,他蹒跚而前,行向虎牢关下。关上守卒,已望见关城外突然出现的火光与尘烟,将士惊骚,城楼、关墙上,鼓角声响,划破夜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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